STONY

是个坑

【山花】和光(一)

魏将军/白逍遥  无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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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雪初融,魏将军带着几个人从山间打马而过,刚刚冲破冰面的溪水又凉又急,是以几人都小心地牵住马,缓缓而行。

这处山谷本是无人之地,传说中仙家在此修仙得道,凡人要想踏入,门槛自是要高一些,山路泥泞难走都算不得什么,那看似近在眼前的“仙山”总也走不到,笔直的山峦直插云霄,自山脚下开始便云雾缭绕。

上一次来这里的人被困了两天两夜无功而返,这次魏将军亲自带头前往,似也不得法门。随行的人虽都没有开口,可大家都觉得前处无路无法再走,只是将军不下令,众人也只能压着不耐一路跟着。

暮色渐沉,虽已不是凛冬,山里的夜也极是难捱。魏将军瞧了一眼黑沉沉的天,怕夜里还有风雨要来,他暗暗皱了眉,皇命催得紧,但眼前的状况继续下去怕也是无用。他轻轻勒住了缰绳让马停下,身后的人也一齐停下等待命令,然而正当魏将军想要开口让大家折返时,他座下的马轻轻打了个响鼻,小小地朝前踏了一步。

魏将军朝着马首的方向看过去,还未化尽的雪色中间隐着一截暗淡的蓝色。他示意随行的人前去查看,当下有人应声下马,抽出身后的刀小心地靠近。随行的人看清楚之后将刀收回了身后,俯下身子拨开压着蓝色的雪,发现原来是个人,大半身子都被雪掩盖,他伸手探了探鼻息,发现还能喘气,便回身向将军禀报。

魏将军听后略感诧异,此处下雪已是七八日之前,纷纷扬扬一场大雪之后迅速回暖冰雪渐消,被大雪压着的人怕不是在这已经在这埋了近十日,哪有还活着的道理。

他翻身下马,借着已经极其微薄的日光打量着这个被从雪里拖出来的人,只见他脸色煞白,唇间毫无血色,但是蓝色的外衣上除了浸着雪水却看不出明显的外伤,也不像是被山间猛兽袭击,看衣着更不像是山野里的乡民。

魏将军细细打量着他的脸,毫无生气的脸担得起眉眼如墨四个字,墨色的发辫已经凌乱不堪散在脑后,只是看起来年纪很小,脸上一团稚气。

魏将军瞥瞥已经被夜色笼罩的“仙山”,又复低头看了看躺在雪水里的人,心里有了计较,吩咐随行的副将把人带回去,这种天气里把一个活人留在这,怕不久就要变成死人了。

夜里的路极不好走,马容易受惊不好都举着明火,只能小心地顺着来路往回走。只是天气变得急,还未等他们回到营地,一场大雨便倾盆而下。

魏将军心道不好,本来带回来的人就已经奄奄一息人事不省,赶上这一场大雨再受了寒恐怕更加凶多吉少。随即他又心下一宽,这人在山里困了十日都没事,兴许真跟那修仙问道的事有什么关系。

又行了好长一段,等回到营地所有人都已经嘴唇发青狼狈不堪。魏将军立马吩咐随行的将士们各自回去沐浴更衣,又命其他人准备好篝火姜汤为众位驱寒。

还不及换下湿透了的轻甲,他又特意叫来了随行的军医,吩咐将他带回来的那个人好好安顿,有病治病,没病强身,总之尽快让他醒来开口说话。

打点好一切,他掀开帐子准备回房沐浴,却听传令的小将士在身后急急地叫住他。魏将军肩甲已经脱了一边,微微皱起眉回过头去,只听小将士哆哆嗦嗦地说道,监军黄大人听闻将军归来,找将军前去问话。

魏将军在冷风里吹了一天,又被雨淋了一身,身上粘腻冰冷,这会却勾着嘴笑出一边梨涡,直把传令的小将士笑得心里发毛。他索性顶着一边肩甲摸去监军的帐子里,嘴里说着“真会挑时候”,听不出是喜是怒。

而当魏将军掀开大帐时,那笑容可就挑不出半点毛病了。

监军虽是虚职,权利可大得很,毕竟是皇家派来的人,监的可以是军草钱粮,也可以是将帅走卒,这次虽不是带兵打仗,可是皇权压得狠,带来的人大多不是他原先的部下,一路上装得不露声色已是不易,这位监军黄大人也不是省油的灯,阴阳怪气极为难缠,魏将军只能演出一副谄媚的嘴脸,字字恭谨句句如绵,不卖一点破绽。

走进帐子里被热气一熏有些扎眼,魏将军索性拱手一揖到地,再抬头眼角竟有几分红。

黄监军忙上去托住了将军的手,低头看了地上晕开的一小滩水渍,立马演出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:“将军日夜辛苦奔劳,下官听得将军归来忧心难耐,急急将将军请来,不想竟无暇让将军沐浴更衣,实在不该。”

魏将军心下冷笑,嘴里却是另一番真情实意:“大人这么说真是折煞小人了。为天子效力,肝脑涂地都是应该。小人一介莽夫,不及大人为皇上分忧,此行已三月有余,还未寻到那‘昆仑’的所在,实在是羞愧。”

黄大人见魏将军也不耐烦再打什么哈哈,便也顺着话接了下去:“本官体恤魏将军忠勇,可是如今情形您也知道,皇上年事渐高,身体真是一天不如一天,魏将军要是再寻不到那延年益寿的法门,咱们可就……”黄监军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,笑得不怀好意,魏将军见状赶紧低头称是,唯唯诺诺语无伦次,一边告罪一边表忠心。

两人又来往了几句,黄大人忽然话锋一转,问道:“听说魏将军此次还带回来一个人?”

魏将军忽地眉心一跳,谎话下意识就说出了口:“在山间捡了个山民家的孩子,年纪还小,似是被野兽追赶,看着可怜便带回来了。”

黄大人似乎有些犹疑,但见将军这副模样似也不像会骗人的样子,瞧着他又弯下腰作揖,监军大人斜斜向下瞥了眼将军的头顶,心里暗骂了一句怂包,想来传说里在战场上用兵如神次次退敌不过时运俱佳,这样软弱的性子又何需太子殿下如此费心拉拢。

不过嘴上该说的还是一句不少,安抚威逼的意思都带到了,他客客气气地送将军出门,然后再帐子落下的一瞬变了脸。

监军有些嫌弃地看了地上的水渍,唤来身边的侍从,吩咐他盯紧那个被带回来的人,有什么异状立马向他禀报。

终于踏回自己营帐的魏将军心神俱疲,走进内帐准备换衣服,却发现被他带回来的那个孩子正在他的床上安睡。

一时啼笑皆非,魏将军想来自己吩咐军医“好生安置”,却未成想那糊涂军医竟将人直接带进了自己帐子里。他凑过去看了看那人的脸,似是红润了些,倒像是有些生气了。

这几日为了那“仙山”奔走不停,队里的人都疲了,魏将军也懒得惊动别人,正好这个人放在自己身边也更安全,要是身份真有什么特殊,也好第一时间知道,省得再被黄监军抓住把柄。

想到这一节魏将军便不怎么着恼了,匆匆沐浴之后他躺在案前软榻,披着狐裘就这么将就了一夜。

魏将军一向睡得并不怎么深,但是前日疲累,又淋了雨,脑子竟然昏昏沉沉的,罕有地一夜到天亮。他眯起眼睛看了看帐子外透进来的光,听着将士们早练刚刚开始,心想着还好并不是很晚。

他掀起狐裘准备起身,却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床薄毯,一偏头,发现有人靠在案前看着他,似笑非笑。

魏将军一怔,想到他便是自己昨夜带回来的人,只见他年纪虽小,身量却高,手长脚长,怕是跟自己差不多。

魏将军也不起身,手里还抱着狐裘和薄毯,问他:“你怎么就醒了?还以为你救不回来了呢。”

那人并没有回话,仍是看着他,魏将军只好又问:“你为什么在那儿?你是什么人?”

还是没有回应,魏将军也不恼,以为他是在害怕,继续说道:“你别怕,我是湖国的魏将军,这次领了皇命来这里办差,看到你倒在雪地里就把你捡回来了。”

那人仍没有答话,魏将军心下腹诽,难不成不会说话?嘴里却继续说道:“此处已经靠近南国地界了,你是哪里人?家远不远?”他想着还有话没有问,便没急着说要把人送回家去,“你大概是渴了饿了,不过随行帐里没什么珍馐美味,管饱倒是够的。”

半晌,魏将军都以为不会得到回应了,却听到那人清清淡淡地说了三个字:“白逍遥。”

像是怕将军没听清,那人又重复了一次:“我的名字叫白逍遥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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